人與馬，究竟誰的耐力好？ 2004年，在英國，威爾士，蘭沃特德-威爾斯地區(qū)舉辦了已有24年歷史的“人vs馬”威廉山馬拉松賽。本屆有40匹有騎師駕馭的馬，與500人進行22英里的賽跑比賽。最終，兩條腿的人竟然贏了4條腿的馬。獲勝者是第一次參加“人馬賽跑”的胡-羅布。他用2小時5分19秒內跑完了全程，而馬則花了2小時7分36秒才跑到終點。 為什么馬會比不過人呢？與人們普遍的認識相反，其實馬并不是一種適合于耐力奔跑的動物。首先，這取決于馬特殊的生理構造。作為非反芻的食草動物，馬通過龐大的盲腸消化。因此，比起人類、狼，甚至反芻動物如牛，馬的能量轉化率都很低效。在發(fā)明陷阱之前，史前人類就是通過長距離追逐野馬群，直至拖死野馬的方式來狩獵的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，人的耐力賽潛能要高于馬。上述事件也證實了這點。 關于馬的熱應激 說起這次民間耐力賽，就不得不思考：耐力馬究竟是累死的，還是熱死的呢？由于馬低效的能量轉化率，它在運動或比賽中，也就是說在生物能轉化為機械能的過程中，會產生大量熱量。在激烈而耐久的運動中，馬因為散熱不良，導致體內蓄熱增加，體溫升高。過度的體熱所造成的生理損害，這類征狀就是熱應激(heat stress)。不僅是體溫升高，還有流汗所造成的體內水分與電解質流失。所以，熱應激往往還伴隨著脫水的癥狀。重癥熱應激，稱為熱射病(Hyperthermia)。很多時候往往在馬匹脫水或電解質失衡之前，就會因過熱造成熱射病，從而導致心衰，或并發(fā)多臟器衰竭。 為了對付體熱，馬匹通過特殊生理機能以大量排汗來散熱。馬醫(yī)學家，如霍奇森(D.R Hodgson)等人就專門研究過競技馬的產熱問題。據(jù)他們測量：競技馬運動中，排出的汗水量竟然高達10升/小時。研究者認為，馬體內產熱的2/3，能通過排汗散發(fā)出來。而其余體熱，則是通過呼吸道或其他機制來散發(fā)的。 因此，在耐力賽上，我們看到賽馬大汗淋漓，也就不足為奇了。盡管大汗淋漓，可是馬還有剩余1/3的體熱無法消散，這還是會導致馬體溫升高。 如何對付馬的熱應激 為了對付熱應激，我們有如下三種對策—— A采取物理手段，提高馬匹散熱效率 B改變飲食結構，減少馬體內產熱 C以科學訓練，讓馬匹適應體內熱環(huán)境 A提高散熱效率的有效辦法，比如在賽前給馬剪毛，有利于散熱。賽中及時給馬沖水降溫，折返點的水，主要就是起為馬降溫的作用。此外，耐力賽馬具很講究。要盡量加大馬匹散熱的面積，選用適當?shù)妮p裝具。不使用過大的鞍墊，而是耐力賽專用的那種小鞍墊等等。還有，馬勒也要選擇不會妨害馬匹呼吸的樣式，更不能用太多的束縛革或抑制革妨害馬抬頭的動作，以保持馬呼吸道的通暢。 B改變飲食結構，采取特殊飼育的方式，也就是俗稱的“吊馬”。其中重要的措施之一就是改變耐力馬的精飼料配方，從而提高馬的脂肪耐受度，以適應于高強度的耐力運動。這是另外的一個主題，茲不贅述。 C以科學訓練，讓馬匹適應體內熱環(huán)境。 了解馬的體溫調節(jié)機制與熱順應訓練 在動物生理學中，體溫調節(jié)與產熱特征(Body thermoregulation＆thermogenic characteristics)屬于一門專業(yè)課。在耐力馬的產熱與散熱過程中，不僅涉及到骨骼肌、皮膚血管和汗腺，還涉及到心肺、內分泌和神經系統(tǒng)的相應改變。體溫調節(jié)中樞是下丘腦，傳統(tǒng)的生理學家在下丘腦前部存在著散熱中樞，而下丘腦后部則存在著產熱中樞。兩個中樞之間有著交互抑制的關系，從而保持了體溫的相對穩(wěn)定。 馬匹自身有按季節(jié)規(guī)律進行的溫度調節(jié)機制。比如說，為了適應寒冷（冷順應），馬匹在秋季開始換毛，減少散熱；伴隨生理改變的是增加體內脂肪蓄積，提高基礎代謝率。而為了適應炎熱（熱順應），馬匹會在春季褪毛，提高散熱。伴隨生理改變的還有，血漿容積量增高，而隨排汗而損失的電解質則減少。要讓耐力馬對環(huán)境溫度產生順應，必須要經過科學的溫度順應訓練，從而讓馬匹對環(huán)境溫度的耐受性增強，體溫調節(jié)的效率也提高。 關于馬匹熱順應訓練，臨床獸醫(yī)學家如喬爾(R.J. Geor)等人曾研究過馬在不同環(huán)境中的表現(xiàn)。這項研究通過熱順應訓練，對比在濕熱與干熱環(huán)境下的馬體溫調節(jié)能力的反應，以及研究馬匹在濕熱條件下的血漿容積和離子反應的適應性。他們選用了如下三種對比環(huán)境：清涼干爽，炎熱干燥和炎熱潮濕，進行為期21天的熱順應訓練。其中，在炎熱潮濕的實驗條件下，馬匹每天4小時暴露于高溫高濕環(huán)境中，進行中度強度訓練，然后進行標準化的生理測試。 研究結果發(fā)現(xiàn)：馬匹在濕熱與干熱環(huán)境中都會發(fā)生熱應激。研究結果發(fā)現(xiàn)，對于運動馬匹而言，熱順應訓練的益處在于：在高濕高溫環(huán)境下的適應，可以有效減少馬體蓄熱。而對高溫高濕有所適應的馬，在炎熱干燥的環(huán)境下，蓄熱也同樣會減少。通過高溫高濕的適應訓練，馬的呼吸頻率加快，這也同時提高了散熱能力。此外，馬在炎熱干燥環(huán)境中的耐力也有所提高。 在生理方面，熱順應訓練還有如下好處：改善馬匹血漿容積的調控力。在炎熱潮濕環(huán)境下訓練之后，馬匹血漿量能更快恢復到正常水平。這是因為血漿容積擴大，血漿鈉離子，氯離子和血漿蛋白也會增加。血漿容積增加，可以改善骨骼肌和皮膚的血流灌注，從而能快速從體內向體表導熱。 研究結果證明：在適當季節(jié)，在可控制的高溫高濕環(huán)境下，對耐力馬進行熱順應訓練，是有效提高馬匹熱耐受性的手段。馬匹體溫調節(jié)效率提高，運動性能也會增強。 關于馬匹的熱順應訓練 可能有人會問：“我沒有條件為馬匹搞人工桑拿訓練。難道平常的天氣就無法進行耐熱訓練了嗎？”或者有人問：“我的馬是純血，能搞這種熱順應訓練嗎？” 其實，除了高溫高濕環(huán)境的順應訓練，在干熱環(huán)境中的訓練也有效果。甚至在清涼干爽環(huán)境下進行訓練，而在炎熱條件下測試，馬的熱耐受和運動性能都會有所提高。此次民間耐力賽死亡的馬匹中有純血馬。如下是一項研究實例，是關于純血馬對干熱環(huán)境的熱應激反應。 麥古基安和喬爾(McCutcheon＆Geor)等人，進行了一項純血馬的熱順應研究。用純血馬在清涼的環(huán)境下訓練，而在炎熱的條件下進行運動測試。他們選用了5匹純血馬，三匹騸馬，兩匹母馬。馬齡在3-6歲，馬體重在437-498公斤。這篇題為《亞高強度訓練對于馬匹排汗反應的影響》的研究論文，發(fā)表在2000年10月的《應用生理學》雜志上。 研究結果發(fā)現(xiàn)：通過熱順應訓練，馬匹在運動時會大量流汗，造成水分及電解質的流失。而在運動后，直腸和肺動脈溫度則降低。這顯然表明：馬匹對出汗的敏感性在增加，在較低溫度點就會開始流汗（排汗閾限降低）。而在恢復期間，馬匹的流汗現(xiàn)象則大大減少，電解質也就不會快速流失。對比于沒有進行過熱順應訓練的馬，在同等強度的運動之后，往往依舊大量流汗。由于具有良好的恢復能力，運動手的馬能夠通過自行飲水來補充水分和電解質，而不必象某種過度訓練或耐力賽之后，需要對馬以輸液的方式進行補液。 這項研究同樣證明：在清爽環(huán)境下的亞高強度訓練（低于馬所能耐受的極高強度），就已經足以促進馬改變其出汗的生理模式。體溫調節(jié)能力的提高，同時也提高了馬匹的恢復力，從而也提高了馬保持體內水分與電解質離子的能力。總之，馬匹對熱順應的生理適應表現(xiàn)為排汗閾限降低，汗液鈉離子濃度集中，而高峰出汗量則會增加。 因此，無論在哪種環(huán)境下進行熱順應訓練，都有助于減少馬匹在運動中的熱應激。對于長時間長距離的耐力賽而言，針對耐力馬的熱順應訓練，具有突出的重要性。 耐力賽適合在春季舉行嗎？ 馬的體溫調節(jié)機制具有季節(jié)性的節(jié)律性，所以無論是從運動模式、消化模式還是體溫調節(jié)，馬匹在冬季與夏季都具有不同的生理模式。更重要的是，由冬入夏，馬需要進行生理周期方面的調整。就四月而言，這個季節(jié)往往是馬在生理上最弱的時候，并不太適于長時間高強度的比賽。 參與春季耐力賽的馬匹，必須在秋冬堅持訓練。然而，馬匹在這個季節(jié)的自然適應性生理模式是：長出厚厚的被毛，體內蓄積脂肪，減少活動，降低體能消耗。馬的排汗模式是盡量關閉毛孔，保持體熱。因此，寒冷的天氣下，不適于進行大量流汗的熱順應訓練。況且在春季耐力賽時，很多馬還未完成褪毛。經過一個冬季的廄飼，以及針對耐力賽的飼育方式，馬體內脂肪蓄積量也往往過多。很顯然，對馬匹而言，春季絕不是耐力賽的適當季節(jié)。 尤其是北京地區(qū)，耐力賽的恰當季節(jié)應該選在初秋進行。北京初秋的氣候，經常出現(xiàn)連續(xù)幾天的大晴天，秋高氣爽。馬經過了春夏，適應了天熱，這也等于是一種訓練——自然的熱順應訓練。從自然史角度，晚夏初秋溫度降低，馬會開始由夏牧到冬窩的傳統(tǒng)遷移。這個季節(jié)，馬的耐力也相對最強。 查國際馬聯(lián)耐力錦標賽(FEI WEC)的比賽時間，我們會發(fā)現(xiàn)—— 第12屆：2008年11月，馬來西亞登嘉樓 第10屆：2006年8月，德國亞琛 因此，如果民間耐力賽能改在9月底10月初進行，很可能會降低甚至杜絕馬匹因熱應激的傷亡事件。 耐力賽，人的利益還是馬的利益？ 如果是按FEI的規(guī)則，那么毫無疑問，關注的是馬的利益——馬的健康和福利。騎手、賽事監(jiān)管還有獸醫(yī)，都要為馬的健康和福利負責。國際耐力賽聯(lián)盟EVA的《耐力賽獸醫(yī)監(jiān)督手冊》上很明確的寫清了這點。以科學為依據(jù)，制定條例、規(guī)章，規(guī)則。 有了規(guī)則，必須要去遵循。假若是號稱按FEI規(guī)則進行的耐力賽，那么就應該遵守這種規(guī)則。 這里就顯出專業(yè)人士的重要性。監(jiān)測馬匹健康狀況的獸醫(yī)，應該被賦予受尊重的權威地位。應該嚴格按規(guī)則，中止那些出現(xiàn)熱應激征狀，跛行，或心跳不能按時恢復的馬匹的比賽資格。 文/虎甲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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